年8月30日,台北,暴风雨中,钱穆在杭州南路寓所里平静地走完了他的一生,享年96岁。
“一代儒宗八方共仰,两岸学子四海同悲。”海峡两岸他的过去同事及学生们纷纷发去唁电,表达悼念之情
著名科学家钱伟长,钱穆的侄儿,书写了一幅长挽联,表达对叔叔的感激之情。“生我者父母,幼吾者贤叔,旧事数从头,感念深恩宁有尽;于公为老师,在家为尊长,今朝俱往矣,缅怀遗范不胜悲。”
钱穆最高学历只是高中,而且还没毕业。完全靠发奋苦读,自学成才一步一步走出江南偏僻的小乡村。
他从18岁成为一位乡村小学教师开始,一共做了十八年小学及中学教师。36岁那年,因发表《刘向歆父子年谱》成名,被顾颉刚推荐,赴燕京大学任教,自此,没有进过一天大学校门的钱穆,开始登上大学讲坛。日后,更是成为蜚声中外的国学大师。
图钱穆先生
一
钱穆的成功不是偶然,除了他成长道路上遇到的不少良师益友,更得益于他原生家庭的良好家风和他的严格自律。
钱穆出身于无锡名门望族,是吴越国武肃王钱缪之后。虽然到祖父这一代,家道中落,但是钱家注重读书的优良传统却一直传承下来。
钱穆父亲是前清秀才,因为身体多病,与科举无缘,便把光耀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钱父曾对人言:“我得一子,如人增田二百亩。”钱穆出生时,曾啼哭三天不止,钱父对妻子说:“此儿当命贵,误生吾家耳。”
钱穆是带着家族的希望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钱穆七岁时即被送入私塾读书。很快,他展现出惊人的记忆力,每篇文章大约看上三遍即能背诵。九岁时,就能背诵《三国演义》。
钱父每晚都会到一个鸦片馆与人议事,一次,钱穆同去。一个客人问钱穆,听说你能背诵《三国演义》,可否一试?钱穆点头。随后应客人要求,背诵诸葛亮舌战群儒一章,边背诵边表演,手舞足蹈。完毕,众客人齐声叫好,赞不绝口。钱穆喜形于色,钱父沉默不语。
回家路上,经过一小桥,钱父问钱穆:“‘桥’字会写吗?”钱穆答:“‘木’字加一‘乔’。”钱父又问:“‘木’字更换为‘马’呢?”钱穆答:“骄。”钱父轻声说:“今晚,你有点像这个字。”钱穆闻言,羞愧不已。
从此,钱穆到馆中,有人再让他背诵,他一概坚辞。
父亲的教诲,钱穆一直记忆终生。读书学习要的是专注、踏踏实实,不可炫耀与人。
钱家在那时,家中经济并不富有,但是钱父在外与人交往,从不提及家中的经济状况。即不奢侈又不露贫窘之相,不卑不亢,故外人很尊重钱父。钱父还特地对孩子们说:“生活各家不同,非年轻人所当过问,更不宜与外人道之。”钱穆之母,日常与亲戚来往,也决不提及家中经济。
父母的言传身教对钱穆影响很深,他日后与人来往,只谈学术,甚少谈及生活之事。这与很多国人爱八卦的个性却是大相径庭。
图青年时期的钱穆
人情往来,涉及生活私密,就容易出界,引来是非。距离产生美,保持一定距离,彼此也会有自己的空间。大家也都能维持自己的体面。
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也就是这个道理。生活在乡村的钱穆父母不愧是名门之后,对世间人情有着清晰的洞察力。
钱父对大儿子钱挚的功课督导甚严,对钱穆似比较放任。每次晚上回来后,都要拷问钱挚功课,钱穆常常躺在床上偷听父亲和兄长的谈话,获益匪浅。
随着钱穆年岁渐长,钱父再教导钱挚读书时,便允许钱穆旁听。那是一段温馨的时光,每晚,母亲和姐姐在灯下纺纱缝衣,钱挚和钱穆兄弟则在父亲榻前聆听父亲的教诲,有时也会聊点闲话。
但是这样的美好画面没有持续多久。钱父因为身体每况愈下,在钱穆12岁那年,撒手人寰。父亲临终前,叮嘱钱穆:“汝当好好读书。”
少年丧父,乃人生一大悲剧。父亲去世后,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拮据。但是钱穆的母亲是位坚强的女性,她说:“我当尊先夫遗志,为钱家保留几颗读书的种子。”于是,钱穆在母亲的支持和钱家义庄的资助下得以继续学业。
钱穆对母亲一直深怀敬意。他把晚年居住的寓所取名为“素书楼”,特为纪念母亲之故。此名来源于家乡无锡七房桥故居中第二大厅的名称。
父亲的殷切期望和母亲的坚韧,都在钱穆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奋发图强的种子。
钱穆在学校刻苦学习,其中有两位老师对他影响深远。
第一位老师就是教国文的顾子重。他很赏识钱穆,曾对学生们评价钱穆:“此生他日有进,当能学韩愈。”钱穆听闻此言,非常震撼。从此牢记老师的教诲,时时诵读韩愈的文章。
钱穆晚年回忆说:“余之正式知有学问,此一语始。”
每个人都想获得他人的赞赏和肯定,尤其对于一个心智未成熟的孩子来说,正面积极的评价更能促使他进步。有时可能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就会产生排山倒海的影响力。
后来成为大学老师的钱穆,常常遇到很多慕名拜访者。每次他都不厌其烦地解答来访者的问题。他的学生觉得他太辛苦了,劝他说没必要。钱穆却说,对于这些年轻人,有时话虽不多,但是却能产生不小的影响力。“我宁可失言,不肯失人。”
另一位老师就是日后成为史学大家的吕思勉。彼时,吕思勉担任他的史地老师。一次,吕思勉出考卷,一共四题,每题二十五分。钱穆对第三题,关于吉林长白山地势军情的问题兴趣颇浓,便先答此题。谁料,下笔就刹不住车了,一直写到考试结束,不得不交卷。
考卷发下来后,钱穆发现考卷里夹了两种纸,纸上写的密密麻麻,原来是吕思勉给他写的批语。虽然,钱穆只答了一题,但是得了七十五分。按常理来说,考卷只批分数,不需加批语。
但是吕思勉爱才心切,没有拘泥于教条主义。“不拘一格降人才。”
受此鼓舞,钱穆学习文史的信心大增。日后,师生两人俱成史学大师,私交甚好,长期保持书信往来。
虽然钱穆家庭贫困,少年丧父。但是早年父亲的良好家教和母亲的坚韧,使他能持续走读书之路。
他走向学校,又遇到识才惜才的良师。在这一波又一波的赏识目光下,他心中读书学习的火苗越烧越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最终,这股火焰推着他飞出乡村,奔向更广阔的世界。
二
年,由于辛亥革命爆发,钱穆就读的南京中英中学停办。他只能辍学回家,此时,他高中还没毕业。
虽然上大学无望,但是钱穆并未意志消沉。他矢志自学,发奋苦读。十八岁那年,为了解决生计,即到乡村小学任教。
从此,开始了他的教书生涯,这也是他一生唯一从事的职业。执教期间,他潜心苦读国学著作,连做梦都梦到书。夏天,为防止蚊虫叮咬,他仿效父亲当年读书的方法,将双脚放入瓮中。
他读书仿效曾国藩,每读一本书,必须从头到尾认真诵读,不遗漏一字,读完才开始下一本。靠着坚忍不拔的毅力,钱穆读遍了经史子籍,《史记》更是读了很多遍。
年,钱穆的《刘向歆父子年谱》发行,震惊学术界。胡适的学生顾颉刚看到钱的著作,大加赞赏,推荐他去燕京大学任教。
自此,只有高中学历的钱穆,正式登上大学讲坛。
很快,置身于人才济济的大学校园,钱穆厚积薄发、展露锋芒。后来,他陆续在北京大学、西南联大、武汉大学、华西大学、四川大学等学校任教。
钱穆讲课充满感情,慷慨激昂,很有声势,虽然带有无锡口音,却依然引人入胜。
他在北大上中国通史课时,课程安排在下午一点到三点,此时往往是学生疲倦之时。但是钱穆却把下午的课变成了最吸引人的课。除本校学生,其他学校的学生也慕名前来旁听。
因听课人太多,学校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更换大教室,最后,教室设在北大梯形礼堂,把胡适的课挪出了礼堂。
图钱穆早期教学
自小在国学书籍浸润中成长起来的钱穆,对祖国传统文化有很深的感情。
他一直致力于增强国人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培养对中国文化抱有信仰的年轻人。
在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西学东进之风盛行,以胡适为代表的一批学者主张“全盘西化”,学术文化界兴起了批判、否定传统文化之风。钱穆对此却保持清醒的头脑。
他认为,“过则不及”,中国人盲目崇洋媚外,对传统文化失去信心是中国文化最大的危机。为此,他花费一年时间写成《国史大纲》。书中,他提倡“国民当知国史”,确信知“国史”方能建“信仰”。他主张,应对本国历史怀有一种温情与敬意。
《国史大纲》后被确定为全国大学教科书。
抗战时期,因战场上节节失利,社会乃至学术界弥漫着一股悲观气氛,好像中国马上要亡国了。
钱穆在西南联大授课时,结合历史与现实,鼓励学生,统一和光明是中国历史的主流,分裂和黑暗是暂时的,是中国历史的逆流,胜利一定会属于中国。若非如此,中国历史岂能绵延数千载而不绝。
两个小时的课听下来,学生们听得热血澎湃,感动万分,民族主义热情高涨。偌大的教室,人挤得满满的,却又像空无一人,都屏息而听,只有老师钱穆那嘹亮的声音在教室回响。
彼时,钱穆和胡适在大学校园的授课都以演讲的方式而著名,素有“北胡南钱”之说。
钱穆能在课堂上有此出神入化的演讲才能,与他早年刻苦读书是密不可分的。看似枯燥乏味的历史知识在他的口中都变得生动鲜活、栩栩如生。用“学富五车”来形容他都远远不够。
成为大学教授的钱穆仍是嗜书如命,在北平八年,购书5万册,房内堆满了书籍。他曾开玩笑说,哪天失业了,可以到街上摆个书摊糊口。
钱穆晚年回忆说,自幼至老,并非有志要成为史学家或是文学家,只是“心性所好”,为求“学而时习之”一平常人而已。这姑且看作是先生的自谦之言。
但是,这从另一方面可以看出,读书、治学已成为先生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每天起床就要穿衣、吃饭一样,已固化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习惯。
习惯有着坚不可摧的力量。一天进步一点点,一个月,一年,十年……就会产生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
图年轻时的钱穆(中)与家人
三
钱穆不仅潜心学术,还非常注重修身养性。
他少时身体羸弱,其父亲、祖父皆英年早逝,后又妻儿、兄长接连亡故。钱穆深受刺激,决心改变家族早逝的魔咒。于是,立下誓言,不能高寿,乃此生一大耻辱。立志规律起居,强身健体。
从二十多岁起,练习静坐、散步。在以后的数年辗转颠沛中,每天的静坐和散步雷打不动。学生李埏回忆说,年在遵义时,先生每天早餐后,提着一根棕竹手杖,沿着湘江顺流南行,边走边与他交谈。先生很喜欢山水,最爱流水声,因为流水声清脆活泼,可以清思虑,除烦恼,陶冶情操。
钱穆还给学生讲,读书时当一心一意放在书上,游玩山水时当一心一意放在山水上,读书与游山是一样的,皆在专心,才能享受到其间的快乐。
钱穆对静坐之法亦深有心得,运用“息念”勤加练习,渐入佳境。
即使到了晚年,仍坚持不辍。在香港时,他在学校里从早忙到晚。但是下班一会到家,即静卧十几分钟,就又到书桌前伏案工作,精神依旧很好。他的妻子胡美琦很奇怪他如此充沛的精力。
钱穆解释说,这都是静坐的功劳,他把静坐中的“息念”功夫运用到日常生活上,乘车、走路都用心“息念”,所以,一回到家就能迅速伏案。
他不仅修炼身体,还注重对意志力的培养。
少时在常州府中学读书时,钱穆的体操老师刘伯能在操场教他们立正,说:“须白刃交与前,泰山崩与后,亦凛然不动,始得为立正。”如遇天气有变,即说:“汝辈非糖人,何怕日。非纸人,何怕风。非泥人,何怕雨。怕这怕那,何时能立。”
钱穆听后,深受触动,以后做老师时,经常引老师之语。日后,更将此语做为人生立身大训。
他认为自己做事情不够决断,因此,每天晨起,即为自己立一意,决不违背,以磨练意志。
一日,他打算去常州府中学约见老同学,但是晚上不留宿。当日,他到时已是晚上。约谈后,他告辞,同学留宿,说“今晚周末,宿舍多空床。”但是,钱穆坚辞不留。他走时,天已经下雨了。
返回路上,为了节约时间,钱穆抄野外小路,风狂雨骤,雨伞亦不能遮挡,浑身湿透。此时走出不远,钱穆本想折回,但是,想到早上打定的注意不可违背,于是,又继续冒雨前行。脚下的路泥泞不堪,石块、树根、乱草遍布,钱穆跌跌撞撞,摔了不少跟头,才到达市区,找了一家旅馆住下。
经过这晚,钱穆心志愈坚,以后遇有动摇之时,便想起此夜之事,信心大增。
钱穆有抽烟的习惯,到小学任教后,课本上有劝人戒烟的文章,他总觉自己理亏,无法开口教导学生。思虑良久,遂决心戒烟。从此,以后三十年不再吸烟。
他身边的人都钦佩不已。
生活中一些看似微小的事情,都被钱穆当做锻炼约束自己的机会。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真正能塑造一个人价值观的是界限,而非所谓的自由。人必有所不为,才可以有所为。你不做什么,才最终定义了你是什么。修身才是最大的自由。
四
钱穆的婚姻之路亦不平坦。他有过三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生孩子时难产去世。第二任妻子张一贯,为他生了三子二女。二人长期聚少离多。抗战期间,他辗转于各所大学任教,妻子和孩子留在苏州。直到年,56岁的钱穆因为形势所迫,离开大陆只身赴香港,从此便与妻儿天各一方。
留在大陆的五个孩子,后来都由妻子张一贯抚养成人。
到香港后,钱穆生活清苦,十分思念大陆的亲人,辗转写信给家里,想让妻儿来香港团圆。
彼时,年8月,某日报发表社论,点名批判钱穆、胡适、傅斯年是“帝国主义及其走狗所能控制的极少数人”。钱穆的孩子们,此时正沉浸在迎接新中国成立的喜悦中,对于远在香港的父亲的热切渴盼,反应淡漠。
17岁的次子给父亲回了信,信里只有这篇社论,除此之外再无一字。孩子们通过这种方式向父亲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在香港望眼欲穿的钱穆收到这封铅印的家信,心情复杂。与亲人团聚的愿望成空。
他难过的不仅是亲人的拒绝,还有新政府对他的评价。
他很不理解,他一介书生,单枪匹马,埋头治学,从不问政治,怎么找到他的头上?
同时他也明白,大陆,他是回不去了。
图
年,钱穆先生在新亚除夕联欢会演讲
他当时的处境有些尴尬。
因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决捍卫,他的学术主张长期受到主流史学派的打压。主张西化的胡适和傅斯年与他一向不睦。国民党撤退前,“抢救学者计划”名单里也没有他。
那时,学者们的出路大都有三条,留大陆,赴台湾,或赴欧美。而他,好像这三条路都不适合。
思来想去,他只有留在香港了。但是,他能在殖民地的香港做什么呢?
钱穆看到,因战乱流亡到香港的很多年轻人,十分迷茫,走投无路。自己又是从事教育工作的人,不忍看他们失学,于是萌发了办学校的想法。希望通过办校,倡导中国传统文化,让大家不要忘了自己是中国人。
年秋,他和友人一起创立“新亚书院”,由他出任第一任院长。办学初期,经历过资金紧张、老师流失,校舍简陋等等困难。终于,把新亚书院发展成为香港最有名的民办高校。
年4月,钱穆应邀赴台湾讲学。没料想在课堂上,被屋顶掉落的水泥块砸中,医院救治。这次意外,让他遇到了第三任妻子胡美琦。胡美琦曾在新亚书院读书,后随父亲到台湾,其父也与钱穆是旧相识。
胡美琦听说老师受伤,便常常来看望钱穆。四个月后,钱穆的伤痊愈出院,回到香港。
两年后,胡美琦从台湾来到香港发展,时常与钱穆见面。随着了解深入,两人感情逐步加深。
这时,钱穆觉得回大陆无望,遂向胡美琦求婚。胡美琦答应了。
年春,62岁的钱穆与27岁的胡美琦在香港九龙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钱穆终于结束流离漂泊的单身生涯,开始安定的家庭生活。胡美琦对钱穆照顾得细致入微。
图钱穆与夫人胡美琦
两人的家庭生活饶有情趣,家中养了近百盆花,摆满了窗台、书桌、茶几。得了空闲,就去香港山顶看日出,看夜景,或是携手到九龙乡村散步。
胡美琦还很爱听钱穆吹箫。有月光的晚上,关掉家中所有的灯,胡即盘膝坐在廊上,静听钱吹箫,月光下,萧声在空中回响,令人荡气回肠。
金庸曾目睹二人的幸福生活,说对钱穆夫妇跨越年龄的结合深为敬佩。
钱穆70岁那年,新亚书院与其他两所民办高校合并为香港中文大学,钱穆遂决定辞职,携夫人迁居台北。他给台北的居住之地取名为“素书楼”,并且在庭院种上苏州紫竹,寄托对家乡的思念。
定居台湾后,他依旧一边教书一边,这些都有赖于妻子胡美琦的精心照料。他的学生何泽恒说:“大凡到过素书楼的人,无不承认师母对宾四师的贡献。确切地说,没有师母,就没有宾四师的晚年。”
胡美琦曾说,她和钱穆之间并非浪漫的爱情,她因敬仰钱穆的人格学养,愿意陪伴照料先生的晚年。而钱穆也表示,希望妻子不仅是家庭主妇,更希望是懂他的知己。
爱情分很多种。并不是只有海誓山盟、惊心动魄的相守才能叫爱情。爱可以像大海般波澜壮阔,也可以像山间溪流般平静舒缓、源远流长。
就像钱穆和胡美琦生活上彼此依赖,精神上互相欣赏,虽则平平淡淡,却一样吐露自己的芬芳。
钱穆晚年与子女分割两地,幸而有胡美琦陪伴身边,宽慰排解他的思念之苦。后来,他在给子女的信中表达了对妻子胡美琦的感激之情。
由于常年用眼过度,年,钱穆患病双目失明。但是他仍在妻子胡美琦协助下坚持教书。直至92岁,告别了他长达74年的教书生涯。他在素书楼讲了最后一课,结束时,他说:“你们是中国人,不要忘记了中国。”
钱穆最终以96岁高龄在台湾辞世,他实现了自己立下的长寿誓言。这不仅得益于他严格的自律修身,同时妻子胡美琦的精心陪伴和照料也功不可没。
钱穆毕生对国家和民族的文化,抱有深厚的感情和必胜的信心。虽则长期遭受质疑、打压亦不改初衷。
他在年到香港参加新亚书院40周年校庆时,自信地说:“救世界必中国,救中国必需儒家。”
授予钱穆名誉博士的耶鲁大学这样评价他:“你是一个古老文化的代表者和监护人,你把东方的智慧带出了樊笼,来充实自由世界。”
年1月,在钱穆去世将近两年后,胡美琦在钱穆学生辛意云的陪同下,护送钱穆的骨灰回到大陆,葬于太湖石皮山。
钱穆晚年非常想念家乡,屡屡提及太湖的优美风光。
最终能长眠于碧波荡漾的太湖之滨,大师应该会很欣慰吧。
文
南国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