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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满目的红。
冯希禾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身上那朱色的嫁衣,以及各处伤口流出的鲜血。
从玲珑塔顶落下一把青铜铡刀,将她的双腿生生截断,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疼痛再次袭入四肢百骸。
然而,当看清眼前那个娉婷的倩影时,蚀骨的痛楚也抵不过内心的剧颤。
“云长依!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我!”她的眼睛骤然放大,仇恨的火焰烧红了她的双眸。
就在几日前,顾锦年起兵失败,为了救出他,她不惜自毁容貌闯入裕王爷的*营盗取白象符,甚至连道别的嫁衣和笑容都准备好了。
她天真地以为,几年她没能嫁得了他,好歹在临死前,能以新娘子的模样面对他……
岂料,被关押到此处受尽折磨后,她竟然得知,所谓的未婚夫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而这个被她视为亲姐姐一般的云长依却告诉她,自己来自于几千年后,如今更是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这一帮豺狼不仅霸占了国公府,还逼死了她的外公,逼迫她的胞弟和庶妹入*营当娈童和官妓!
云长依云鬓花颜,她披了件雪白的貂裘,一手提着个描金的食盒。一只尖嘴的鹦鹉立在她的肩头,如凶神恶煞般扫视着冯希禾。
“放肆,本宫的闺名岂是你这种罪臣之后能随意叫唤的!”听了冯希禾的质问,云长依将绣鞋踩上了她扭曲变形的手背。
须臾,云长依唇角的笑容在一寸寸扩大,她掸去白裘上的雪粒,一双剪水秋瞳中满是嘲讽,“你也不用怨,谁让你这老古董和本宫不是一个时代的呢!而且,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全金陵都清楚的很,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哈,好一个咎由自取。多年来,她的一片真心全都是喂了狗!冯希禾心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这几年在*宗受的屈辱和这几日在此地受的刺激,全部都涌上心头!
可她向来不甘心低头,纵是疼痛交织,脸上却仍带着几分惨淡的笑意,咬牙切齿道:“云长依,你们好!你们待我真好!”
没有预料中的痛苦求饶,云长依心中有几分不愉快。明明冯希禾的琵琶骨被铁链穿透,明明此处的刑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她还有资格什么不屈服!
不过……旋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云长依波光微转,唇角一勾,声音娇娇软软,如同江南三月的鹦啼:“希禾妹妹你不是愚笨之人,你现在也该明白,锦年哥哥当初的求娶也只是做个样子,他真正图的是你国公府嫡孙女的身份。”
“但你不明白,昔日的国公府不在了以后,你那兄长么……”
“哎……”说着,云长依故意拖长了语调,她轻叹了口气,就稍一偏头去抚摸肩上的鹦鹉。
“你们把我大哥怎么了?”铁链被拖得发出“啪嗒嗒”的响声,冯希禾的笑容僵硬下来,吃力地往前攀爬,拉扯着云长依绣有木槿花纹的裙摆。
通红的眸子里,是深深的忧惧。她不怕死,但她怕关心她的家人会接二连三地受到伤害。
“还活着呢。”云长依弯腰将略大的食盒放下来,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听闻兄长还活着,冯希禾才稍微透过气来,而当她看到云长依的纤纤玉指将盒盖掀开,夹板上露出一颗人头时,即是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厥过去。
眼前这个脸上只剩两个血窟窿,鼻子和脸颊全被剔去骨头的怪物,哪里还是那个英姿勃发,驰骋沙场的大哥?
也许是察觉到妹妹的所在,人头的嘴唇似乎有了点嚅动,低吼声从嗓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冯希禾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哇”得一下,喷出一口鲜血。羞愧、自责、恼怒充斥着她的胸膛,此起彼伏。
“怎么样,本宫可没有骗你吧?”云长依掏出帕子,掩面轻笑,接而将夹板取下,让下方残损的躯干暴露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得知你前来盗取白象符后,就快马加鞭地赶来。只可惜啊,他最后倒在了裕王爷的箭下。”
“要不是本宫大发善心,把他好好拾掇一番,依裕王爷的性子,此刻,他指不定是到了哪条野狗的嘴里。你要恨,就恨裕王爷好了。”
第二章花轿内重生,噩梦边缘
嗯,真臭。”说着,云长依微微蹙了下笼烟眉,倒退一步。
话毕,冯希禾双眼空洞迷茫,整个人呆呆的。
“大哥,我对不起你,我很快就会来陪你,你一定要记得把我推下十八层地狱,让我去赎今生的罪过!”突然间,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力,冯希禾猛地扼住了兄长的咽喉,在一声闷哼过后,食盒里的人彻底没了气。
曾经多么骄傲的大哥,怎么能受得了此般屈辱,还不如让他痛快地离去!
没料到冯希禾会有这种嗜血疯狂的举动,云长依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自主地往后挪了点。
“云长依,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国公府是如何待你母女的,你都看在眼里。”
“你在勾结外人霸占国公府时,有没有想过是谁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哭求老国公收留你们的!”冯希禾赤红着双眼,目眦欲裂,席卷了愤恨的叩问声响彻了整座巍峨耸立的高塔。
“我什么都有,偏偏少了良心这东西。”云长依先是一愣,接而不屑一顾地说道:“冯希禾,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才是万众瞩目的主角,我应该得到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你们全都得乖乖地当踏脚石!”
话落,万千思绪涌入冯希禾的心中,唇角泛滥着苦涩的笑意。原以为,她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嫡孙女,众人待她就像众星捧月,殊不知,她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那个。
“希禾妹妹,姐姐我眼里向来揉不得沙,你这颗沙,我却是忍了十几年,你可知这是为何?”云长依的眼睛眯了眯,展露出的是诡秘的笑容。冯希禾跌得越惨,她就越是畅快。
还不等冯希禾回过神来,云长依对着肩膀上的鹦鹉摸了摸,鹦鹉立即扑簌着翅膀飞到半空,在冯希禾的心口处降落,用尖利的喙啄开了血红的嫁衣,往深处撕咬……
“因为让你在*宗待上几年,可以让本宫得到一颗百*不侵的良药。”云长依说出的话里带着大大的得意。
冯希禾痉挛着身子,感到胸口有剧烈的痛疼。视线逐渐模糊,她在心里发出一阵阵苦笑,手指向八面塔龛里青面獠牙的*怪,声音仿佛被寒风撕扯过,“云长依,我在此立誓,国公府的这些人命债我死都不会忘记,我冯希禾下辈子必化为厉*缠你到阿鼻地狱!”
是她识人不清,才引狼入室,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耳畔处倏然响起笛鸣,笼罩在塔内的烟霾似在散去,云长依的嘲讽声也戛然而止。
“若有来生,你当如何?”男子的声音宛若天籁,冯希禾觉得手心里覆上了双带着些许余温的手。
“谁……”脑海中有划破晴空的响雷轰然炸开,她竭尽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什么都看不见了,只余一角火红的衣袍和一双不染尘埃的锦缎白靴。
红!
依旧是满眼的殷红色泽。
“谁!”冯希禾忽然惊醒,浑身战栗不已。额上渗出细密的一层薄汗,她一醒来就扯下了头上盖着的大红绸布。
与此同时,周围充斥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闷热和喜庆的锣鼓声。
花轿?
她只记得自己仅在十五岁那年出嫁过一次。
冯希禾略是愣怔了一下,旋即悄悄地从轿帘的缝隙里往外探去。
影影绰绰间,她可以看到一个穿红戴绿的婆子正挥动着鸳鸯喜帕,左摇右摆地走动着。
杏眸骤然被放大,冯希禾认得出这就是当年为她送嫁的喜婆。
她低下头细瞧一身红的刺目的嫁衣和一双如葱段般的玉手,才明白,自己已然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就是在这一天,她满心期待地要嫁给顾锦年,原以为从此可以共挽鹿车,不曾想,让顾锦年放在心尖上的另有其人,这一顶喜轿会将她送入了*宗的地狱里,万劫不复。
也就是在此之后,云长依他们肆无忌惮地将国公府推向了绝路。
第三章丑是丑了点
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上绣着并蒂花的图样,那是在她出嫁的前一天,云长依红着双眼所赠,那个时候,她还真的信了那种熬了数个日夜,指尖被戳破数个针孔,只为姐妹情深的*话!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狠绝,唇角边扬起浅浅的弧度,一声轻嗤不自觉地溢出。
天可怜见,云长依,顾锦年,我冯希禾回来了。
这一回,纵是你们有三头六臂,我都会一一斩断!
这一世,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就休想动国公府一分一毫!
“停轿!”
一声呵斥让轿夫忙不迭地放下了花轿,敲锣打鼓的乐师也茫然地停下了手中的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停啊,你们忙你们的。”穿红戴绿的喜婆见势头不对,忙冲其余人使了个眼色,而后又喜笑盈盈地对着轿内说道:“今日是冯大小姐出嫁的好日子,千万不要让他们停下,多不吉利。”
“有什么需要,就由我来为大小姐效劳……”
喜婆的话还未说完,从轿中蹿出来的红影便是利落地抬脚,踹中了她的腹部,引得她哇哇直叫。
跑跑跑!
重活一世,在逃命的时刻,冯希禾显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她曾多次跟大哥出入战场,论身体素质,比起其他的大家闺秀要好上许多。
高头大马中,连新郎顾锦年的人影都没见着。环顾四周,则是荒凉的城郊和一个早已无人问津的渡口。
试问当今三皇子顾锦年和国公府嫡孙女的盛世婚礼,怎会经过这种*地方?也只有当初的她,才会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从头到尾都被那对狗男女蒙在鼓里。
“给我追!”
冯希禾听着身后的追赶声,更是拼了命一般往喧嚣之处跑。然而,“扑通”一下,一不留神,她跌入了一个泥潭中,在其中滚了好几圈。
她毕竟势单力薄,很快的,后头的人几乎要重新围了上来。
豆大的汗珠滴落,掌心也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电光火石之间,冯希禾抹了抹脸上的泥泞,忽地想到随身携带的牛骨哨。
平日里,她纨绔不堪,和金陵的混混们都打成了一片,牛骨哨音就是他们的信号。
“呜……”冯希禾毫不犹豫地吹响了脖颈上悬挂着的牛骨哨,当即就有大批的混混从四面八方赶来,唤着“老大老大”,与追赶的人厮打在了一起。
饱受人诟病的过往在此刻竟成了救命的稻草,她裹着泥泞起身,迅速地回忆起返回国公府的路,转而绕了远路向着熙熙攘攘的金陵城走去。
她没有时间跟送嫁的人殴斗,她需要抓紧时间,让全金陵城的百姓和一些王公贵胄看到今日发生的一切!
一位新娘诡异地从最为繁华的街市穿行过,引起了路人们的惊呼,也让街边酒楼里的一名男子提起了兴致。
男子慵懒地斜倚在窗边,凭栏远了,自是一派风流,俊眉朗目间,尽是邪肆狂傲。烈日下,一袭绣有滚金边的衣袍红的耀眼,灼灼其华。
“谁家的新娘子?丑是丑了点,可这双眼睛倒是生得不错。”男子轻呷了口酒,声音如雨打青瓷。
第四章鱼目混珠,果然如此
乌云密布的天空下,金陵城的长安街上,锣鼓喧嚣,响彻半边天。
红衣墨发,白玉簪冠,三皇子顾锦年意气风发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迎亲队伍来到了相府门口。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那个由喜娘背到花轿前,头戴红盖头的新娘。
然而,这时,迎亲队伍发出了一阵惊叹声,顾锦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少女身穿火红的嫁衣,手里攥着一面红盖头出现在不远处。
那正是应该坐进花轿的新娘冯希禾。
顾锦年的眉心微拢,随后,他拾起温雅的笑意,对着喜娘柔声叱责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连新娘子都能弄错。这种错误,以后切莫再犯。”
说着,他让婢女们把假新娘带进去,自己则拂了拂火红的喜服,朝着冯希禾走去。
“三皇子既然有胆子玩鱼目混珠的把戏,怎么没有胆子让人看一看,你要娶的赝品长什么模样?”冯希禾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这个虚情假意的未婚夫。
酒囊饭袋,中看不中用,这是今生她对顾锦年的评价。仔细回想起前世的经历,顾锦年顶多算是绊路的一颗小石子。
对于这种小喽罗,她的做法是,踹开他!她的目标在于那个红盖头下的女人。
冯希禾轻蔑地看了眼顾锦年,即是越过他,要去将那赝品的盖头扯下。
“希禾,不要太过。”顾锦年面色骤沉,一把拉住了冯希禾的手。而他对上的是她冰冷决绝的目光。
他的话语中含着威胁的语气,掌心只要再都一些力道,就能将她的腕骨碾碎。
可是,不出一会儿,他的手心就感到了一股锥心的疼痛。他不由地松开了手。
再看向眼前这个少女,他顿时感觉冯希禾不一样了。她的眼眸似一泓清水,声音软软糯糯,而唇角上泛起冰花般锋利的笑容,宛若地狱中走出的魔魅。
“三皇子原来就这么点本事。”冯希禾轻笑一声,倏地让拉下了那个赝品的红盖头。
众人又发出一声惊叹,这个赝品不是别人,而是国公府的表小姐,也就是当今陛下亲封的安乐县主云长依。
冯希禾的双手随即僵硬在半空中,眸子里迸射出星星点点的寒意,汇聚成坚不可摧的冰锥。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往昔之事历历在目,胸腔里沸腾着滚烫的怒火,激愤交加,“啪”的一下,她略一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就呼啸着拍在了云长依的粉颊上。
“希禾,你听我解释……”云长依不由得捂脸,双眸中早已盈满了泪花。想哭又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无疑是为她博得了些许的同情,看在顾锦年眼里,又是好一番心疼。
冯希禾并不理睬,犀眸里封着千里寒冰,“解释?行了表姐,说的好听点,你是从姑苏来的表小姐。说难听点,你就一吃白饭的,吃人嘴软,哪有吃白饭的勾搭了主子的未婚夫,还能厚着脸皮求解释的?”
云长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处,顾锦年见不得心上人受辱,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看着冯希禾那身沾满了泥泞,还开了些口子的嫁衣,他倏然冷笑道:“亏你还有脸质羞辱长依,一个闺阁小姐,这么狼狈地从回来,谁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要是有羞耻心的女子,早该自刎以全名节了。”
“三皇子想要我自刎以全名节?”冯希禾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畏怯,她的身姿傲然,宛若一株最为夺目的昙花,“可是,你既非我父,又非我夫,有什么资格逼我自刎?”
他怎么就不算她夫了?顾锦年的眸色晦暗不明,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刺啦”一声,冯希禾当着他的面将红绸盖头撕成两半,一同被撕裂的还有过去对他的那份感情。
只听她的语声凛冽,“红绸已碎,情义已绝,顾锦年,我们的婚约就算取消了。从此以后,我嫁我的,你娶你的,我们互不相干。”
话毕,冯希禾遽然转身,欲要离去,这样的未婚夫,她不稀罕。
众人又接二连三地发出惊叹声,这大小姐的做法未免太惊世骇俗了。
“希禾,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担心你的突然消失会坏了婚事,就为了相府的颜面,冒然替你出嫁。”少顷,云长依忽地拽住冯希禾的手,身子骨仿若无力地要倒下。
第五章狗男人,送你了
冯希禾心中冷嗤,云长依还是这么不要脸,能把恬不知耻说成顾全大局。
“表姐言重了。”冯希禾非常平和地说道:“妹妹我不是心胸狭窄的人,这么多年,我送你的东西不计其数,多一件少一件无所谓。表姐你想要取而代之,跟我说一声就好,我必当双手奉上。”
“这三皇子,就送你了。”她看了会顾锦年,便大度地把云长依推到了顾锦年身上。
冯希禾的身姿挺立,她踏过飘落在地的两半红绸,一步步地朝迎亲队伍的另一头走去,留给众人的是从容而坦然的背影。
“两不相干?呵,冯希禾你很好。以后你可不要后悔说了今天这些话!”后边,顾锦年已经怒不可遏地喊道。
冯希禾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我说到做到,如若不真,天诛地灭!”
绯色的嫁衣虽然沾了泥泞,却衬得她整个人极为耀目。
“轰隆隆”的一声雷响过后,空中落下瓢泼大雨。冯希禾的心里感到隐隐的疼痛,她曾经愿意将最好的都跟云长依分享。可是,云长依却是用满腹的算计来回报她。
顾锦年的嘴角猛抽,眸光狠戾。该死的女人,还真以为她说的话能算数。他是当今的皇子,而她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小姐。
“把她给本宫带走!”他倏然下令,带领着一众侍卫,想要将人围住。
随后,顾锦年的唇角划过一抹冷笑后,便是有侍卫取来弓弩,毕恭毕敬地呈递过去。
“冯希禾,你若是还不识趣,就不妨比比是你的脚步块还是本宫的箭快。”顾锦年在弓弩上搭了三只白翎箭,拉弓对准了冯希禾,惊得石狮前的一众冯家人打了个趔趄。
他们成亲的这日,国公府外的大街上全程戒严,除了国公府的人和迎亲的人,怕是没有其他的眼睛能看到这边的情形。
而老国公缠绵病榻多时,国公府的女婿也就是冯希禾的父亲生性软弱,她的大哥冯君尧远走他乡……就算他真的痛下杀手,凭他和母妃的从中斡旋,也能摆平接下来的事。更何况,冯老夫人早就看不惯这个外孙女了,云长依才是深得她心的那个。
一切都十分完美,顾锦年的眸子里闪过狠厉之色,“从此以后,国公府不会再有大小姐。”
此刻,侍卫也已踏着悉率的脚步,搭好弓箭,在冯希禾的身后围成了一个半圆,只待顾锦年一声令下。
发梢上不断滴落的水珠,擦过冯希禾脸上的红斑,拍打在湿透了的嫁衣上。回眸瞧见对方的阵仗,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怯,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夹杂着不屑、不甘与不惧。
“三皇子是想杀人灭口?好啊。”看似一催即倒的少女,在风雨中始终不屈,竟自飘摇,“这么热闹的一场戏,才这么点看客多不好。不过,我逃回来的时候倒是顺路绕过了大半个金陵,我还说了我是谁。”
“想必此时此刻,等着看戏的人多的是,三皇子该不愁没有看客。”
顾锦年拉弓的手微顿,嘴角狠抽,这个贱人!
缩在顾锦年身后的云长依顿时绷直了身子,剪水双瞳里略带犹疑,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冯希禾居然真的会出手打了她,要知道,以前的冯希禾对她,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而且,冯希禾对顾锦年,仅仅就只有好感,压根不该那么生气。
“三皇子殿下,稍等,希禾她太过于在乎你,难免会对我存有误会。让我跟她好好说说,她一向听我的,我的话她会听进去的。”云长依娇嗔一声,一双柔荑轻柔地抚上弓背。
对付冯希禾的方法多的是,千万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国公府门口杀人,给日后留下话柄。自己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可不能就让顾锦年妨碍了。
说着,云长依“扑通”地跪了下去,她面朝冯希禾身躯伏地,将头磕得砰砰响,“希禾,此事说来话长,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再怎么不肯原谅我,也先回来好不好?否则,我就长跪不起。”
空气仿佛凝滞住,雨水冲刷着云长依磕出的伤口,让所有人的心都莫名地揪了一把,谁都不忍心看着这般惊为天人的女子如此卑微诚挚地求冯希禾那个混世魔女回去。
第六章发情的猫儿,不要了
若是换了从前,冯希禾早就架不住云长依的苦肉计,原谅云长依了。可如今,看着云长依的故作姿态,冯希禾的心里只剩下鄙夷。
“表姐真的会说笑,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呢。只是,我以前养的一只母猫,前些日子跑了。经过几番打探,才知道它是发情期快到了,是要跑出去找一只公猫云雨一回的。”
“按照时日来算,它们的云雨的时间就在今日。我就想尽快找到它,看看那公猫是什么货色,免得它找了只混账公猫。”
“但是我现在想开了,既然它有了野公猫就背弃自己的主子,那我就不必费心费力去寻找了,就当是浪费粮食,白养了它。”冯希禾没有丝毫想要去搀扶云长依的意思,面颊上尽是冷漠和疏离。
话落,众人错愕,云长依面红耳赤,犹如粉面桃花。别人也许只当冯希禾说的是不知廉耻的胡话,她却清楚的很,哪有养什么猫,这讽刺的不就是她么?
神思急转下,云长依以手抚额,佯装在雨中跪了太久,身体不支就要倒下。
“诶,表姐小心!”冯希禾发出一声惊呼,即刻便牵扯住了云长依的一片衣袖。
然而,似是气力不够,冯希禾竟随着云长依一起倒了下去,手还不忘垫到云长依的脑后。
众人心神一凛,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冯希禾居然能够不计前嫌,对表姐以身相护!这么善良的女子,还是那个国公府那个劣迹斑斑的嫡孙女么?
“砰——”
须臾,云长依的头却猛然坠地,溅起一大片水花。
云长依只觉眼花缭乱,这一摔摔得可不轻,够她休养好多天了。
“冯希禾,本宫的箭下可不留情!”顾锦年扶起心上人,气不打一处来,指尖猛然抽搐,已不顾后果地将翎羽箭射出。
母妃也提醒过他,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刚才在快坠地时,冯希禾将手从云长依脑后抽出,还反推了云长依一把的动作,他可是看的很明白。
“三皇子这箭可千万别射偏了。”冯希禾从地面上小水潭里爬起来,唇角一勾,不忘提醒。
迸射出的三支翎羽箭带着雨露和罡风奔着她的脖颈而去,冯希禾盯着箭簇的眸色微凝,默默地往旁移去半寸,心道,还是受点伤比较好,能留下有利的证据。
“当啷——”
兵刃相击声来的猝不及防,翎羽箭遭到闪着寒光的大刀阻拦,砰然坠地化为零星的碎片。
而就在此时,雨幕中,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落入所有人的耳中。一辆宝珠流光的马车由数十名铁骑护送着驶来。车厢的外壁上绘有的白象图腾,被大雨冲刷地愈发明晰。
这些铁骑面容冷肃,全都是身策锦鞍骏马,脚蹬黑缎靴,腰间佩刀。顾锦年眉心紧拧,心道不好,立即挥手制止了自己的一众侍卫。他一看这阵势,就知晓车内是何人。
“陛下得知三皇子和冯大小姐的婚事有变故,特让裕王爷带来圣谕,请三皇子带冯大小姐和云大小姐即刻进宫面圣。”其中一名铁骑牵引着马过来,向顾锦年拱手禀道。
一直忙于*务的裕王爷怎么会有空管他的闲事?顾锦年犹豫了一下,后悔自己方才的意气用事,十分不悦地让侍卫们和迎亲队伍都先带着东西,往路旁挪。
“小侄遵令,有劳裕皇叔。”迫于裕王爷的压力,顾锦年不敢违令,拖延了一会,他敷衍道:“可我们在雨中待了这么久,就这模样进宫对父皇实为不敬。还请裕皇叔先行一步,待换身头面后,小侄必当亲自携长依跟希禾入宫。”
闻言,马车里的人并没有反对,简单地交代了身旁亲信几句后,就率人径自离去,好似真的仅是来传信一般。
裕王爷?冯希禾起初看到有人掺和进来时,并不意外,可知道来人是他后,心情略是复杂难言。
连区区一名铁骑都能对顾锦年无礼,可想而知,那个裕王爷是有多嚣张,多傲慢。
顷刻之后,马车内有一双手挑开了车帘,骨节匀称,手指修长。似是惊鸿一瞥,冯希禾隐约地看到一个完美的面部轮廓和一袭红的绚烂夺目的衣袍,仿佛他才是今日成亲的主角。
还没看清楚人,她就感到了一股摄人的气势。车中男子的眼神像是在睥睨万物,这样的男子,无人敢不听,无人敢不从。
第七章比比是脚快还是马快
车轮缓缓前行,马蹄“得得”地响起,前世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上辈子,她在闯入他的营帐盗取白象符时,曾和那个嗜血狂傲的男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也是前世他们唯一的一次交集。
但他却迫害了她的大哥!想起大哥的惨状,冯希禾的十指慢慢收紧,指甲嵌入了她的掌心。她在告诉自己,大哥的这一笔帐她一定得算!
当前……她垂眸敛起自己的情绪,转而看向神色恢复如常的云长依,目光闪烁。
“千允,好好伺候大小姐洗漱,免得让她到时冲撞了陛下。”云长依樱唇微挑,温柔地吩咐着冯希禾的婢女千允。刚才还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的她,此时心中又有了打算。
“小姐,就由奴婢为你洗洗吧。”千允身穿浅绿色比甲,胆怯地来到冯希禾的身边。
看着千允的模样,冯希禾心神略是一滞,之前她对千允并不好,还差点因为云长依的三言两语,将千允卖到勾栏里去。可前世,她被囚禁在*宗时,千允却偷偷溜入,并在她遭受*打时,只身挡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
“好。”冯希禾眼圈微红,毫不嫌弃地拉着千允的手回到自己的揽月阁。感受到千允的紧张,她低声说道:“千允,我不会把你卖到勾栏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
千允诧异了一小会,便是说了声“没事”,就准备和林嬷嬷去打热水。
“不必。”刚在梳妆台前坐好,冯希禾果断地阻止了要跨出门槛的千允,“去登云阁把那身雨花锦的留仙裙取来,我要马上进宫。”
千允回头不解地问道:“小姐不是要洗漱完,留在揽月阁等三皇子来接你么?”
“留在这只能等死!”冯希禾咬牙切齿,她可不相信那对狗男女会让她抢占先机,去宫里诉冤。
要是他们赶在前头,在宫里窜通好德妃,完全可以翻盘。
千允惊了惊,也不问为什么,忙照着冯希禾的话做。他们家小姐跟从前不一样了,这么做一定有她的想法。
浅碧色的留仙裙被束之高阁多年,色泽却不减分毫,此时被穿在冯希禾的身上,衬得她的身姿袅袅婷婷。
冯希禾的身段极佳,气质出尘,若是没有脸上的红斑,也会是位令人见之忘俗的美人。
从双棱的莲花纹铜镜里,冯希禾看着自己的容颜,随手拿来一盒脂粉,稍微遮掩了下红斑。
她的余光瞥到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白瓷玉瓶,蓦地想到,云长依擅长的事情很多,调制香粉就是其中一项。从七岁开始,云长依就陆陆续续地给她送香粉过来,而脸上的红斑,也是在几年以后生出来的,为此,她的大哥寻访了天下名医,却仍然没什么收效。
想来,云长依是处心积虑地要毁掉她的容貌。前世临死前,云长依的话语犹在耳边,当同龄的孩子尚在牙牙学语时,云长依就有那般的心智,是多么得可怕!
冯希禾怒火中烧,一拂衣袖,白玉瓷瓶随着其他的瓶瓶罐罐一起滚落下去,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所幸,在*宗那么多年的折磨,也不是白受的。对于各种*术,她已经牢记在心里,只需假以时日,她就可以让自己恢复容貌。
“接下来,只要是七姨妈和表小姐送来的东西,全都丢掉!”冯希禾骤然拔高的音调让千允愈发吃惊,不过,千允随后感到了几分欣慰,小姐终于觉察到表小姐的异心了。
紧接着,冯希禾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就让千允留着,自己则大步迈出国公府的门槛。
顾锦年他们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别说大门口没有马,连府中马厩里的马都已被放空。
冯希禾面色不改,当下即是迅速地跑动起来,层层叠叠的裙摆迎风展开,摇曳生姿。她在心中冷笑,顾锦年,不如看看是我的步子快还是你的马快。再者,路过金陵混混们盘踞的地方,她也完全可以放出信号,让他们帮忙备马。
另一侧,一辆载着云长依的锦缎马车在迅疾地行驶着,顾锦年坐在马车前的马匹上疾驰。
在接到侍卫们的禀报后,顾锦年脸色沉了下去,“吁”得一下,他立马调转了马头。
“这个贱人是不要命了吗!”顾锦年咒骂了一声后,转头宽慰着云长依道:“长依,你先进宫,本宫不会让她赶在我们前头的。”
第八章狭路相逢,做你的春秋大梦
狭窄的巷子里,落了一地嫩绿的梧桐叶,两侧墙垣上遍布苔藓。
面对顾锦年人马的夹击,冯希禾心里长呼了几口气。而过了一会,她的心神就稳定了下来,她都一个见识过千*万马的人了,还怕这点人马做什么?
“拿下!”顾锦年已换了身便装,他懒得跟她废话,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侍卫就成群涌上,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提带着她同行。
冯希禾利落地攀爬到身旁的梧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徒手掰成两半,朝顾锦年坐骑的马腹抛去。当初跟随大哥上战场的那些日子,以及只身闯入裕王爷*营的经历不是白白磨练的。
被削尖了的枝桠刺中马腹,只听马儿厉声嘶鸣,扬起蹄子,将顾锦年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周遭的侍卫眼见自家主子受了伤,也没其余的精力去顾及冯希禾,都忙不迭地回过身去搀扶起顾锦年。
顾锦年面色是一片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这一摔,该是让他的腿伤的不轻,只见他半瘫在地上,连爬起来都十分困难。
冯希禾不禁摇头叹息,当时在漫山遍野的桃花林下,暮鼓晨钟的古寺里,她是怎么瞎的眼,竟然会看上连她都打不过的顾锦年。这哪里还是八年前在日月山的冬天,那个能孤身一人驱逐雪狼,带领数万人马脱困的少年。
不对,这匹马不对劲。
这时,方才腹部被树枝刺穿的马在一时间发了个疯,扬起的马蹄眼见的就要踏上顾锦年的身体,这让刚从冯希禾身边撤开的侍卫们措手不及。
冯希禾顿时警惕起来,她扔的的树枝最多是会让马匹一时失控,却不会这般发狂。如果顾锦年就这么死了,不仅是便宜了他,还会连累自己。
顾锦年的生死她管不着,但绝不能让她陪葬。
情急之间,她飞快地冲至顾锦年的身前,翻身上马,拉紧缰绳,双腿一蹬,动作轻盈如鸿雁一般。
不出片刻,还不受控制的烈马已乖乖地被冯希禾驯服,她的发髻散落,飞扬的乌发如墨。
顾锦年的一众侍卫们睁大了双眼,这冯大小姐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的,至少,她驯马的反应比他们还快。可即使这样,冯希禾捅了马腹,让马发狂也是他们眼睁睁看到的事实。
“冯希禾,你竟敢造次,谋杀当今的三皇子!”当即,有侍卫替顾锦年打抱不平。
谋杀?还确实是谋杀。冯希禾拍了拍马头的鬃毛,从马的耳朵里拔出一根银针,吹了下上头的白色粉末,轻蔑地笑了笑。
云长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连顾锦年的命都可以不在乎,敢情云长依对顾锦年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她怎么忘了,前世她的那位表姐是能当上太子妃的人。
看着被扶到担架上的顾锦年,冯希禾很想看到,当顾锦年知道那朵被他捧在手心的解语花,竟是另有图谋时的反应。
“什么三皇子?”冯希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之斥责道:“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三皇子大喜的日子。他拜堂成亲都还不来及,怎么有空来找我这个弱女子的晦气。”
“你们一个个贼眉鼠目的,一看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地痞之流。再敢冒充皇亲国戚,小心本姑娘去报官!”
“谁敢冒充皇亲国戚?”空中,几片梧桐叶悄然落地,一阵清朗的笑声在半晌后倏然响起,“原来希禾不喜之日也不安分,难怪本宫在三皇子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
闻声,冯希禾的呼吸一窒,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的视线略过顾锦年,往巷子口看去,浮光掠影中,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由随从推着轮椅,从容地来到他们面前。
白衣上有银线绣制的流云纹潺潺而动,恰如月华一泻千里,而他则恍若踏着云雾前来,遗世而独立。
前一刻还在吹胡子瞪眼的侍卫见了来人,忙敛起神色,以额触地呼道“二皇子殿下”。
仿佛一阵清风徐来,顾锦城面如冠玉,唯有淡薄的唇缺了点血色。皎若松间明月,韵如林中清泉,这端的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她当是谁,原来是当今的二皇子顾锦城。冯希禾的身子发颤,一股沸腾着的热血冲上脑海,瞬间烧红了她的双眸。
第九章全混个眼熟,对峙
在顾锦城云淡风轻的外表下,不知道掩藏着一颗多么阴暗龌龊的内心。上辈子的血泪让她深深地记下了顾锦城的面容,就算是轮回千百世,她也绝对认得出这个人!
旋即,冯希禾收敛了神色,她现在还不能让顾锦城看出破绽。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个时候出现,顾锦城该是尾随她很久了。看来,今日她绕回国公府的途中,也被顾锦城的耳目看到了,可他只打算隔岸观火。
无论伤的是谁,都会对顾锦城有利无害。
顾锦年、顾锦城、裕王爷顾屿山……她跟顾氏皇族的人确实有不解之缘啊,今生这么早就全跟他们混了个眼熟。只不过,她的心思不会像前世那么简单,国公府也不会是待宰的羔羊,能让人人都来分一杯羹的。
“二皇子殿下来的正好,我本来是要安分地去当新娘子的,结果半路上遇到这帮匪徒,他们扬言说三皇子想娶的人是我长依表姐,我若不能识相地让出了三皇子妃的位置,就要杀我灭口。”冯希禾言简意赅地描述了一遍。
“希禾胆子虽小,但也不能让他们随意污蔑皇室的声誉,就将他们揍了一顿。没想到却被他们反咬了一口,请二皇子为我做主。”
顾锦城不是要对顾锦年下手么,那她就成全他!
“冯希禾!”顾锦年没料到她会如此直白,半死不活地暴喝着,“二哥,你别听这个丑八怪胡说八道。”
“你说他冒充三弟?”顾锦城有些疑惑,他刚才分明感到冯希禾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可此刻她的眼神却十分平静。也许是他自己的错觉吧,顾锦城随后转眸在顾锦年身上打量许久,继而沉吟道:“希禾你……要不再仔细看看。”
“二哥!”顾锦年见顾锦城也假装不认识他,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句,然而冯希禾跟顾锦城都只把它当成耳边风。
冯希禾见顾锦城刻意想保持距离,便拢眉佯装头疼,“我十分思念三皇子,一听他们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就气火攻心,以至于神志不清。”
“待我再去看看这匪徒的面目。”说着,冯希禾大步走到顾锦年跟前,“咔擦”一声,粗鲁又嫌恶地扭过顾锦年的头。
“希禾,此事关系重大,你莫要看岔了。”顾锦城哂笑着,不忘徐徐善诱,“本宫的马车就在后面,如果是匪徒,那就送往大理寺。如果……他真是,那希禾你不如就上马车,跟本宫一道入宫,到父皇面前解释吧。”
没有十足的把握,顾锦城果然不会直接表态,这个人城府极深。可冯希禾等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有了顾锦城的“护送”,她一路上就不会有任何麻烦。
“呀,还真是三皇子。”冯希禾讶然道,像是惊恐万分,她的手抖了好几下。
顾锦城略有深意地笑了笑,须臾,让身边随从牵引了一辆青色帷布的马车过来。
“不用了。二皇子殿下愿意陪同希禾入宫,已是希禾莫大的荣幸。”冯希禾拉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她从袖口扯下一根布带随意地拢起发丝,再是手上的鞭子一用力,双腿了夹紧马腹。
骏马吃疼,撒蹄狂奔,不消多时,冯希禾的马已跑出了老远。
一件浅碧色的留仙裙沾了些水,裹在她身上,纤细的身子仿佛不堪大雨的摧残。而窈窕的身姿中却透着一种骄傲,似乎,连国公府中满院的海棠都自愧不如。
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倩影,顾锦城的眸色暗了暗,旋即舒展开眉宇。
飞檐翘角的宫室,错落逶迤。
盛夏时节的午后,九重宫阙中,太极殿的大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不停地有内侍进去禀告,却迟迟不见传召的口谕。
太极殿厚重威严的大门前,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云长依试图走到冯希禾身边,跟她好言说上几句,却未见冯希禾搭理,只好作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良久,殿门大开,寒意缭绕,内侍去将等候着的众人传唤到太极殿中,昌德帝蓦地一拍桌案,他看着气氛僵硬的一群人,转而望向顾锦年,“偷梁换柱?你是嫌皇子当得太过自在,希望被人指着脊梁骨痛骂吗!”
顾锦年由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来,他见不得自己被如此训斥,又想将云长依护在身后,即是指着冯希禾,言辞激烈,“父皇,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她夜半……”
第十章好一个纯洁无暇
三皇子殿下不要再说了。”忽然间,一言不发的云长依泪眼迷蒙地抬头,语声恳切,“一切都是长依的错,是长依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擅自替希禾出嫁。”
云长依颜若朝华,一身天水碧丝缠枝散琮裙垂曳在地上。她手挽绮罗翠软纱,凤髻雾鬓间斜插一支东陵玉缠丝曲簪,容颜倾城,不可方物。
冯希禾漫不经心地瞥了云长依一眼,她不得不承认,云长依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只一眼,她便知什么叫误入凡尘的仙子。
见云长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身上,顾锦年几乎要窒息,他所爱的女子,永远是这么善良。
顾锦城淡然的目光也在云长依身上逗留了一会,这让眼尖的冯希禾捕捉到了。冯希禾的眼眸微凝,原来顾锦城的梦中情人也可能是云长依,那以后,她会让他们的日子更加精彩的。
“陛下,云姑娘是无辜的,奴婢知道是怎么回事。”恰在昌德帝要张口时,紧跟在冯老夫人身边,曾伺候过冯希禾的小丫鬟碧月倏地匍匐到地上,声泪泣下,“那是因为大小姐有……”
“碧月,住口。圣上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云长依似是苦恼地呵斥了一句。
“姑娘,你为冯大小姐背了那么久的锅,也该为自己想想了。”碧月的言语里尽是对冯希禾的不满和指责。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碧月,你走吧。我不想要连累无辜,你还是回国公府好好当差吧。想必老夫人念及你的辛劳,往后也能让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云长依态度坚决,执意不让碧月说话。她清楚地明白,越是藏着捏着,大家就越想知道。
大殿里充斥着云长依和碧月两人的争执,许久,只听一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让她说下去!”
说此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碧月所要指控的冯希禾。碧月略感诧异,而冯希禾却是一脸茫然,仿佛与己无关。
“说吧,我也想听听,我到底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事。”
碧月沉了口气,当下便重重地在地上磕头,虽然冯希禾的反应跟预料的不一样,但不影响她的发挥。
“真相就是大小姐曾在前一晚去私会另外的情郎,就连在成亲时都不见回府。云姑娘不得已,才会冒险替嫁。”
话音刚落,众人不由得变了脸色,连冯老夫人都心生疑窦,冯希禾做事向来离经叛道,要说这种有损清誉的事,她也是可能干的出来的。何况,不久前,她还在国公府门前说出什么阿猫阿狗的孟浪言辞,那些哪是一个大家闺秀的作风。
如果真是如碧月所说,那云长依真的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女子!
大殿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冯希禾一步步走到碧月面前,半弯着腰,脆声说道:“我有另外的情郎?我自己怎么不知?你记住,如果没有证据就污蔑,本小姐就把你请到刑部的大牢里去伺候!”
碧月一抬眼,被冯希禾盈满寒光的眼神吓得发怵,又重新垂下了眼皮,并偷偷地给云长依递去了视线。
冯希禾的不动声色完全是出乎了云长依的预料,云长依心里不安,她眸光微转,示意按兵不动。
“啪——”
清脆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云长依慌乱抬眸,只见冯希禾甩了碧月一个耳光。
冯希禾一把揪住碧月的衣襟,双颊已染上些许绯色,言语中充斥着恼意,“证据在呢!你说,你说啊!说不出来,小心本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骤然转变的态度让众人有些慌乱,可他们只当这是她秘密被人戳穿,恼羞成怒的表现,连看她的眼神都多了一种鄙夷,这种不贞不洁的女子确实不配嫁入皇家。
云长依不免疑惑,她怎么觉得冯希禾已在不受她控制上的轨道上走了。顾锦城则闲坐在昌德帝的身旁,眼眸里透着幽暗的光。
“你、你个贱婢,怎么不说话了!我们国公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本小姐的吗!”冯希禾怒道,手下用力,摇晃着碧月的身子。
“你是不是、是不是背叛了本小姐!你听着,你敢诬陷本小姐的话,本小姐不会放过你,国公府不会放过你,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冯希禾愈发地语无伦次,碧月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面色涨的通红,脑子里更是昏昏涨涨的。
第十一章纸糊的老虎,以死相搏
就在被晃得摇摇欲坠时,冯希禾腰间有一抹水红闯入了碧月的视线,让她暗沉的眼眸遽然放出两道亮光。
大小姐就算比以前聪明一些了,但还是不如云姑娘!
“奴、奴婢有证据!”碧月的脸颊浮上喜色,凝噎着话语,冯希禾似乎有一时的失神,愣在了原地,继而,碧月硬着头皮道:“那个男人给大小姐留了情诗做信物,就在一个上面有并蒂莲花的双面绣荷包里。”
“得罪了,大小姐。”碧月奋力挣脱开冯希禾的手,擅自从冯希禾的腰间摘下荷包,蹭蹭蹭,跑过去送到昌德帝和冯老夫人的面前。
水红色的荷包散发着透亮的光,光洁的锦缎上,有两朵荷包并蒂而生,花开正盛。
昌德微一拧眉,就差一小宦官去将荷包取来。小宦官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素白的帕子,而帕子上洁净的没有一粒尘土,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笔墨。
“大胆贱婢,竟敢随便拿一条手帕来糊弄圣上!”小宦官尖锐的嗓音冲击着碧月的耳膜。
“碧月……哎……”云长依叹息着,好似在极力隐瞒什么。
碧月将头埋得很低,语声颤颤道:“禀陛下,这条手帕另有玄机。只有将它放置在黑暗的环境中,才能看到上面的字。”
闻言,昌德帝板着脸,让小宦官将白帕子拿到远离光线的角落里去。
“有、有诗!”半晌,又有尖锐的嗓音响起,昌德帝蓦地一拍桌案后,便掀袍亲自率人一探究竟。
黑暗之中,几排簪花小楷在帕子上生着幽蓝的荧光,书写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看到还是原来的诗,碧月心里冷哼一声,这冯希禾看来也就是纸糊的老虎罢了。
“希禾,你糊涂啊!”云长依痛惜道,流露出没有替冯希禾遮掩住秘密的苦恼。
一句简单的诗,放在男女之事上,就扭曲了原来的意思,就是处于深闺的女子不甘寂寞,提醒男子早点将自己这朵花采撷走。
而处于风口浪尖的冯希禾,此刻,眼眸里闪烁过诡谲的光,走到帕子的前方,身姿盈盈地站立着。
“表姐,我是糊涂了。我不该为你遮掩了这么久,我早该劝你回头的。”冯希禾素手挑起帕子,言辞间尽是惋惜和愧疚。
云长依愣怔了一瞬,诧异道:“什么意思?”
“陛下、外祖母,你们再仔细看看。”冯希禾眸色一转,已用手指抚过帕子的下方,而后便不再多说。
冯老夫人和昌德帝往下方看去,只见在帕子的一角,还有一排浅*色的字迹和一个象征着顾锦年身份的朱雀图腾,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来。
“吾妹长依亲启。”
一侧的冯老夫人双手僵滞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长依,在她的印象中,云长依落落大方,虽然不是出自嫡系,却是全金陵当之无愧的大家闺秀楷模,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
这怎么可能!云长依脑子嗡嗡作响,在这个时代,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能制造出这类荧光粉。冯希禾到底是谁?她想起冯希禾将自己的盖头掀下时的眼神,仿佛是见了几世的仇敌,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三皇子殿下年少英武,表姐你挨不过深闺寂寞,一时克制不住感情也是难免的。”冯希禾眯了眯眼,半歪着脑袋笑看云长依,眼神依旧澄澈似镜,“表姐,我都成全你和三皇子了,你为何还要如此相逼?”
云长依的心跳不止,不过,她仍然不露声色地走到冯老夫人面前款款拜倒,泪眼婆娑。
“希禾说的没错,长依母女来到金陵已有十数个年头。但是,这么多年,国公府对我们母女的庇佑,让长依感激不尽,断不会做出有辱国公府声名的事。而且,长依为人究竟如何,老夫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仅凭一条帕子就冤枉了长依。”
继而,云长依望向冯希禾,迷蒙的泪眼里又夹杂了几抹哀戚,“但是希禾妹妹如果觉得新婚前夜会情郎的事由我承担更合适,那长依也无话可说。”
“你的意思是我非常想辱没了自己家的门楣,就扯了这么件事去栽赃你?”冯希禾反问道,心里嗤笑不止,还用得着别人去冤枉她吗。
第十二章裕王爷,你当本王也是瞎子吗!
云长依给自己挖的陷阱倒是不少,在成亲的前一晚,云长依更是以顾锦年相邀为理由,诱使她深夜外出,又找了碧月这双眼睛做铁证,为的就是计划不成时,也能让她有口说不清。
冯希禾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前世临死前,云长依对自己说的话,良心这东西,云长依根本没有,如何指望这只白眼狼会为国公府着想。
“够了!”冯老夫人骤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唇枪舌战,“希禾,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像长依说的那样,是你……”
她的目光在两人间不断徘徊,思量着,该相信谁,而后,心里的天秤渐渐地偏向一贯温婉大度的云长依。
“连外祖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不等冯老夫人说玩,冯希禾已然说道:“可惜,希禾不学无术,做不出此等佳句。何况希禾行事坦坦荡荡,喜欢一个男子也不会藏着掖着。”
确实,她喜欢一个人时,可以很纯粹。
现在,她恨一个人也会很纯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摧毁!
“如若外祖母不相信希禾,希禾也只有一死了之!”冯希禾的态度坚决,言罢,她马上冲着大殿里一处九龙盘踞的金漆圆柱跑去。
她的动作迅疾,不给旁人留下任何的空隙。她只有比云长依更狠,才能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一撞,她最多是受点伤,而云长依想要扭转余地,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快把冯大小姐拦下!”昌德帝脸上的阴云褪去,冯老夫人露出焦急的神色。
这个的少女,眼神清冽,纯净的不掺一丝杂质,一袭浅碧色的留仙裙团团撒开,她的神情间,有的是坦然和从容。她的容貌并不美丽,甚至还有些丑陋,可她往那一站,却让人离不开眼。
这样的衣着、这样的神情,尤其是这般刚烈的性情让冯老夫人和昌德帝觉得似曾相识,他们都不禁恍惚了一下,才记起冯希禾的母亲,那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冯希禾的母亲在世时,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她的父亲,更是顶着状元公的桂冠入赘国公府。都是顶尖的才貌,却生养出了这个无才无貌的女儿。
大殿里乱成一团,却在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裕、裕王爷!”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冯希禾听到宫人发出的诧异声,感到眼前迎来大簇的红锦,才发现自己竟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抬头望去,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和一个妖治的浅笑,她甚是惊愕,呼吸几乎是要停滞下来。
虽有过一面之缘,但再次相见,仍叫她很难移开视线。她从来没有见过那般男子,俊美的容颜下,一身红衣像是拢尽世间所有的风华,让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便是自成风景,清贵高岑的气度和傲慢跋扈的气势就是浑然天成。
微风扬起,有细碎的花瓣被吹拂到殿中,飘落在他的身上,他略微抖了一下。衣袂翻卷之间,似有大片的曼珠沙华流泻而出。
顾屿山,宁国唯一一个见了天子也能不必行礼的王爷,让天下众多少女心生爱慕,却又畏惧他的权势和性情,只敢远远地仰望。
“希、希禾冒犯王爷,请王爷恕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冯希禾忙垂下头,心中却泛起丝丝涟漪,一圈圈地扩大。
明明他是她的仇人,可看向那双眼睛时,她竟会感到似乎对他有什么亏欠。
“冯希禾,你自己瞎也就算了,可你当本王也是瞎子吗?”顾屿山用一把竹节骨的折扇掸开冯希禾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深邃的眼眸如暗夜幽潭般水光濯濯,夺人心魄。上一瞬还挂着笑容的唇角,下一瞬已是遍布阴霾。
冯希禾瞬间愣了神,都说顾屿山性情阴晴难定、变幻莫测,两世相见,的确是如此。只是,前世初见,他跟她说的是同样的话,也只说了这一句话。
这两人什么时候有了交集?云长依眨动着纤长如蝶翼般的羽睫,眸子里升起异常的光彩。来自几千年后的她,在现代时就认识不少国民帅哥,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够有顾屿山、顾锦城等人的万分之一。
第十三章你我主仆情分已尽
裕皇叔认识冯大小姐?”须臾,端坐在轮椅上,白衣翩翩如谪仙的顾锦城勾唇浅笑,打破了太极殿的沉寂。
“不认识。”顾屿山轻描淡写地说了句,随即,兀自负手前行,行走间,环佩玎珰,清华氤氲。
云长依长舒了口气,看起来,顾屿山突兀地出现在国公府门口传令,又紧跟着他们的脚步来了皇宫真的只是个巧合。
“本王可不认识被未婚夫扔到荒郊野岭猎杀,却还替人数钱的可怜虫。”紧接着,顾屿山略是抖动了下火红的锦袍,像是分外厌恶冯希禾方才的触碰。
云长依脸上的微笑定格住,顾锦年的脸色黑如锅底,只有顾锦城的脸上仍挂着平和的笑意。
顾屿山的话一出,没有人会怀疑,就连昌德帝对他,都是礼让三分。
“冯大小姐委屈了。”顾锦城看了一眼顾锦年,意有所指地说道:“等来日成婚后,三弟要好好弥补她才是。”
“不用等来日了。希禾有自知之明,既然三皇子视我如烂泥,那我也不能不知羞耻地再去高攀。”冯希禾低头向昌德帝恳求道:“希禾知道表姐跟三皇子情投意合,已经识趣地退出了。”
“但是,宁国的礼法明确规定,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不能因为她是希禾的表姐和陛下亲封的县主,就坏了规矩。还希望陛下能让表姐如愿,给三皇子当个妾室,让他们长相厮守。”
袖子下的手在慢慢地攥紧,冯希禾努力地从顾屿山那处别开视线,平息着波涛澎湃的心情。她原来已经打算好单纯地恨着他,为什么他会出言相帮,让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妾室?云长依一听,连站都站不稳了,她费劲心思,可不是为了给顾锦年这个废物做妾的。
正当云长依要给顾锦年投去求助的目光时,德妃已经急匆匆地请求昌德帝,将顾锦年带走养伤,如避瘟神一般急急忙忙地路过云长依身边。
“安乐县主既是你国公府的人,就由你随意处置。至于锦年,他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他的腿受伤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希禾你就不要再计较了。”昌德帝的眸色晦暗不明,却是乐呵呵地转头示意顾锦城,道:“锦城,听闻你的棋艺又有长进,就来陪朕下几盘。”
冯希禾深思一转,领了旨意。昌德帝特意强调了“县主”两个字,等于是扔了个烫手山芋给她,云长依当初因为一支被唤作芭蕾的舞蹈芳名远播,后来在一次雪灾后,又通过顾锦年献上了良策,被封了个县主。至少在名义上,云长依现在的等级比她要高。
她若是真的杀了剐了云长依,那也是不行的。想着,冯希禾泛起一丝冷冽的笑意。
顾锦城欣然接受了昌德帝的提议,而转动轮椅轱辘路过冯希禾身边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
“做得漂亮。”轻柔的话语从顾锦城的唇齿中缓缓迸出。
呵,依她看,是如他所愿吧。顾锦年不是什么善类,顾锦城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冯希禾不着痕迹地侧了身,拉开了与顾锦城之间的距离。
“取消婚约的事,还望二皇子殿下在陛下那边多多美言。”
冯希禾的似是为难地低了头,死咬着苍白的唇,看在顾锦城眼里,是一副无助的模样。
“希禾,你真的舍得?”顾锦城的眼眸幽深了些,还以为冯希禾对顾锦年的感情至死不渝,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冯希禾奋力地点了下头,两颊处迅速地浮起两片红霞。她让顾锦城看到了她身后国公府这巨大的诱饵,顾锦城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忙解除她和顾锦年的婚事。
对她来说,要劳神劳力地一件事,对顾锦城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毕竟经过前世的一番交涉,她足以看清顾锦城这个人,再没有人一个皇子能比他更了解昌德帝的性情。
顾锦城未置可否,但冯希禾从他讳莫如深的眸子确切地知道,此事该是成了。
顾锦城前脚刚走,碧月就疯了似地跑上前跪伏下来,痛哭流涕,“大小姐,奴婢知错,求你救救我。”
“你我主仆情分已尽,本小姐不会收留背叛过我的人。你好自为之。”静幽幽的声音荡漾开,冯希禾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说完,她即是甩开碧月的手,疾步走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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